淬冷

很多時候，人像是和自己賭氣。
從「吃到飽」餐廳點十道對腸胃的行刑然後滿意離開；在雲霄飛車上發抖且直呼過癮；聚精會神為連續劇中的女主角嚎啕，不忘痛罵那薄情的負心漢如萬世敵讎；假日出遊面對綿亙的車陣而非草原，抱怨天下這麼大你們哪裡不好去跑來塞我的路？人們竭力翻找陷阱，心甘情願縱身跳下，無辜得像隻羔羊不再醒來。
我看著警匪追逐片段，畫面時而歹徒時而警察，死命在曼哈頓壅塞的交通裡徒步飛馳。人行道偏不夠看，跑進車陣中才刺激。他們似乎精力過剩，車縫尚餘的空間不要，硬是在車頂與引擎蓋間跳上躍下，氣喘吁吁地請求支援，讓我不禁啞然。何必大費周章找自己麻煩？唾手可得的事物像蘋果，貪食蛇穿過牆壁才發現又回到了原點。只有操縱者看清蘋果位置，但對方框內的貪食蛇來說，身旁的目標無疑存在另一個房間裡，需要幾次「穿牆」才能到達，辛苦之至。
禮品，約略近似這自定的牢籠。禮輕情意重，可禮送多自然越來越重，當回禮無限回歸，隱藏在強迫消費後的將是更多不能言說的無奈。相較於此，用道家「無為」的方式待人，或能放下練達精明的交際手腕，喚回樸直真摯的情誼。可惜這畢竟僅屬於深交的範疇，其餘的實在交情往往因過多華美的禮盒窒息。這，卻是跟自己的真心過不去了。
終究，緩慢地人將不再疑惑，讓自己同時創造出來的矛盾——快樂與痛苦——砰地一聲相撞消失，化成一種新的能量，寬恕的能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