淬冷

接到補習班的宣傳電話，我如臨大敵不敢怠慢，細心嚼著從耳邊流過的浮誇之詞。不是挑剔他們的成績，也沒有意願報名，只對他們口中「最好的」補習班，如何在「最好的」設備下，營造出「最好的」學習氣氛，讓「最好的」學生們交出「最好的」成績單感興趣。這一家真的最好嗎？
在比較、評論之間，問題似乎回到了「矛盾」的難解。甲云：「此茅最銳利，能刺穿一切障礙」；乙云：「此盾最固強，能擋住一切衝擊」，則雙方強弱倒也未有定論，各持一方的爭執將沒完沒了。以各人的角度出發，支持之事一定最好，那是因為標準不一。若第三者介入，可能還有一點公信力的影子。唯一的遺憾，就發生在雙方依然各執一詞的時候，影子就化成泡沫，褪色、風乾了。
將電話事件投射在政治上，成了口水戰的縮影；反射在教育上，即花錢進名校的盲從；映在消費上，是推銷員的橫飛口沫。或許穿透糖衣，細細檢視裸露的真相，認清「最好」迷思之下潛藏的漩渦，才能避開無形的損失。
事事得最好，是很多人一生追求的夢想。很多精力花在選擇上，他們真的得到了該有的嗎？成就，是他人吃苦後的甜美果實。一步登天是極度吸引人的，可不精煉的鐵砂不純，未打磨的刀劍不光。請個傭人，也許為人稱羨，但持家的經驗無形少了，帶孩子的天倫之樂亦消逝，能稱之以善乎？或是不敢放兒女外宿的父母，在保護傘中剝奪了兒女的生存能力，能稱之以善乎？
如果忽視了攀岩過程中，一手一足中艱辛的樂趣，登上埃弗勒斯峰還不如拿直昇機代步。眼界，在評斷事物時，就已經被限制住，目光只落在光芒耀眼之處，也因此盲了，渾忘了被黑暗遮蔽的珍珠顆顆。所謂珍珠，說的是淬煉的寶貴經驗，隨處可見，唾手可得，不限定在認定最好的事物上。
儘管如此，為什麼人們還是崇拜「最好主義」？可能就是傳統的習慣吧。雖說一切都有可取之處，畢竟較好的東西本身存有制約，約束一定程度的品質，或可令人稍稍放心。於是乎，「最好」不再必要，只要真正有內涵，哪怕是一絲小小的增長，都值得追求。